2025年8月8日 星期五

生命火花(余良)

我在澳門一位黃姓朋友曾對我說:「你像一團火,一直在燃燒。」
我上學時,老師教導我們長大了要為社會大眾服務。
蘇聯作家保爾.柯察金的名言:「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時,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恥。」
人的能力有大小,卻都有生命火花。
柬埔寨戰亂的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在農村走南闖北,當赤腳醫生,為高棉農民免費針灸,送醫上門;八十年代至今,在忙忙碌碌之余,寫了四本書,其中《紅色漩渦》灌注十年心血,盡己所能,痛揭紅色高棉的滔天大罪,為兩百萬死難人民申冤;九十年代,經營藥材行,當中醫生,真心實意為病人服務,也徹底改變終生貧窮的困境;進入二十一世紀,工作、運動、寫作三不誤,為眾多子孫樹立榜樣,子女皆有建樹,成績斐然。現在還沒完全退休,年年帶領全體子孫出國旅遊。憶苦思甜,苦盡甘來,果然應驗。
下面是我在費城經營藥材行之餘,做了另兩件有意義之小事:
2005年,我嘗試在唐人街以「長壽堂」名義舉辦中國象棋比賽。一來提高藥材店知名度,二來為社區做好事。沒想到,報紙登出來後,竟然有三十一人報名參賽。其中麥愷釗僅八歲,陳嘉祺九歲,Deng  Ven  Chen 十歲,宋瑞傑十一歲,楊漢林十四歲。他們的父母帶著孩子前來,說:「很高興有機會讓孩子參賽,也見世面。」比賽地點租用長壽堂對面ARCH街1030號的二樓。報名費每人五元。比賽不分年齡,抽簽分組,一局淘汰賽。因每下一步棋沒時間限制,花費許多時間,有人意見大。比賽結果,前北越國手徐國凡冠軍,廣東籍彭蝦亞軍,前潮州某中學校長黃子浩季軍。各得到兩百、一百和五十美元和獎狀一面。
次年,繼續舉辦二屆「長壽杯」比賽。三十六人報名(孫儒林和楊曉東棄權)。比賽結果,前兩名保持不變,第三名是趙武。
2007年,因潮州同鄉會成立,比賽以「潮州同鄉會」名義舉辦。曾奪得紐約市冠軍的棋手陳政華聞訊準備前來參賽,因聽說冠軍只得到三百美元而作罷。潮州同鄉會第二屆會長江創華和老人相濟會會長林興出席現場,徐國凡果然身手不凡,再次奪冠。我和江會長為得獎者頒獎、合影。
2005年起,我在舉辦中國象棋比賽的同時,連續舉辦五屆「費城乒乓球公開賽」。參加比賽從開始的華人,到後來吸引了越南裔、黑人、白人、其他族裔如俄羅斯、墨西哥、波多黎各裔等乒乓球愛好者。參加比賽、較有名氣的是前南越國家隊隊員「安福」,馬來西亞國手Sam Oh,費城乒乓球最高積分、黑人選手Enoch等。參加比賽人數從最初的十五人到最後七十五人。
早於2004年,我聽說距費城唐人街兩英哩的河岸邊有一個乒乓球俱樂部,每天晚上七點到十點,每人收費三美元。從小熱愛此項運動的我便在「長壽堂藥材店」下午七點打烊後騎單車前往練球。那兒有四張乒乓球檯,球員大多是黑人,少數白人,個別華人,共十多人。我們華人的水平較低。我後來約了朋友蘇文忠作球伴。我在那兒認識了球友柯正、David  Wong 等。
次年,該俱樂部因租約到期關閉,主人把球桌便宜賣掉。我買下一張,寄放在上述地址、林進先生樓宇的地下室。地下室原有一張球桌。下班後,有多位朋友如張慶雄、張俊傑、朱潮強、陳盛等人前來練球。後來我又從做生意認識的球友招徠來來自大陸的羅展建、孫勇、越南裔武壽和安福,新加坡華人林鳳賢等。
地下室俱樂部人數增加到十五人,彼此水平差不多。我希望來一次比賽決勝負,大家都贊成。我想借比賽當作唐人街地方新聞並公諸於報章,也推廣乒乓球運動,唐人街《越華報》社長陳強欣然支持,他還幫我聯絡「安良工商會」負責人,得到同意借用該會乒乓球場地進行比賽。比賽於週日晚上七點半舉行。陳強社長還邀請中華公所董事長羅沛益先生前來觀賽、捧場、發言。武壽、羅展建和林鳳賢分別奪得第一和第三名。我和陳強、羅沛益先生一起為三人頒獎,拍照,隨後公諸於報章。
次年,地下室場地擴大,又增加一張乒乓球桌,吸引多位乒乓球愛好者前來,如葉漢光、黃聲恭、星光、翁漢基、鄧昭華等,還有兩位女性:原河南省隊女子組單打第三名和「傑弗遜醫院」女翻譯員。2007年初,第二屆乒乓球比賽在地下室舉行,有十八人參賽。越南裔青年武壽奪得冠軍。陳強社長、安良工商會新任會長丁淦華、老人相濟會會長林興前來觀賽,為參賽者加油。
是次比賽除了見諸《越華報》,也發表於《中華週報》和《華夏時報》。接著,三年前認識的多位黑人和白人乒乓球手也聞訊來了。來自北京、原北京退休老幹部乒乓球教練、自稱是莊則棟朋友的丁長勝聽說費城唐人街有個乒乓球俱樂部,特地搬到唐人街租屋住,並當了我們的教練,每小時收費二十美元。有一天,來了大名鼎鼎的王晨──前中國國家隊女隊員,她於1997年代表國家在世錦賽奪得女子團體冠軍。她剛到美國不久,住在新澤西州,從其姐姐口中得悉有此桌球俱樂部。她在我們的俱樂部牆壁貼上中英文的個人的乒乓球簡歷和相片,表示願意在此當收費教練。多位外籍球員聽到她的名字,驚叫起來:「世界冠軍來了!」她長得高大,很有氣派,有世界冠軍相。我請她與我們最高水平的Enoch過招,她兩三板就把後者打到落荒而逃。她後來帶了她的女徒弟──一位十六歲的少女與我們的高手比試。少女除了輸給越南裔安福,現場其他人全部落敗。
王晨的到來,為我們俱樂部增加光彩,但由於她當教練收費較貴,沒人肯花錢請她。對她來說,我們全是小兒班,但她仍很樂意陪我們練球,一邊指點、教導、鼓勵。我們真是「受寵若驚」。每個晚上打完球,因為停車場較遠,我都要陪她上路,直到上車。她送給我她當年參加世錦賽得到冠軍的錄像帶。大概三個月後,她因準備開辦乒乓球培訓班而向我們告辭。她後來入籍美國,於2008年代表美國參加北京奧運,打進女子單打八強。
美國乒乓球協會每年都舉辦全國比賽或授權各州、市舉行比賽。並給予每個參賽者的比賽成績評分。按其標準,世界最高水平是三千分,當然絕大多數是中國國家隊球員。美國全國冠軍接近兩千八百分。我們的俱樂部最高分數是上述的Sam Ho兩千四百多分、黑人Enoch 兩千兩百分、白人Waxler Bob 兩千一百分、郭鴻亮一千八百多分。我只有一千兩百四十六分。
2011年9月18日,我發起第三屆乒乓球比賽。共有二十九人參加。年紀最大七十四歲,黑人,最小十一歲,白人。有多位女性。甲組有五人,A組和C組各十二人。真巧,抽簽結果,C組的七十四歲對十一歲,吸引全場觀賞,結果前者三比二險勝。丁長勝教練坦言年紀大,又有高血壓,只能參加B組比賽。他與上屆冠軍武壽打得難分難解,最後落敗,得到亞軍。C組冠軍林興。
A組方面,第一至第三名分別是馬來西亞國家隊員Sam Oh,來自香港的郭鴻亮和福州人郭昇美。
次年,由於第四屆比賽有眾多外籍球員參加,其中多數是黑人選手,總人數三十五人。該屆比賽得到華埠天主教會同意,改在其地下室內運動場舉行。我們把籃球架移開,再借用其原有的兩張乒乓球桌,加上我們原有兩張共四張。奪得甲組冠軍是來自香港的徐念明,Lemot 退居亞軍,Waxler Bob季軍。是次比賽吸引一家傳媒前來拍照。過後,該傳媒把全部照片集中成大照片送給我。
當年,費城「華僑公會」買下位於南費城華盛頓大道與五街之間的三層樓樓宇,地點適中,停車方便,地方寬敞,三樓可容下四張球桌,供其會員使用,也成了我們新的乒乓球俱樂部。前來練球的人越來越多,「老外」佔多數。
2013年7月,我在新的俱樂部牆壁上貼上一張第五屆費城乒乓球公開賽的中英文公告:比賽日期、時間,報名費,不分種族、性別和年齡,外來球員也可參加,單雙打,獎金等。公告下面是報名者簽名和電話號。共有七十五人報名參加。有多位外來球手,其中有兩位水平較高,興致勃勃,志在必得的俄羅斯裔。
人數太多,怎樣編排、分組?還有裁判、記錄等等。我一早就到賽場,卻看到多位熟悉的黑人球手已在場,彼此商量賽程。一位拿著筆和簿子,正在記錄。他見我到來,拿著簿子告訴我:「大體是這樣。」原來他想得周到,七十五人的賽程分組、淘汰賽進入循環賽等等,安排得十全十美。是次比賽十分順利,Enoch再次奪得甲組冠軍。多位僑領、後來成立的「潮州同鄉會」創辦人黃史豪先生夫婦前來觀察、捧場。比賽結束,集體合照。
五屆費城乒乓球公開賽為何辦得順利,圓滿,至今仍為人們津津樂道?
一,不為名。比賽由我發起,全盤負責。歷屆均用「費城乒乓球公開賽」名義出現,不用我的名字;
二,不圖利。每次比賽,獎金來自每個報名費五元,我自己捐出兩百元,後來的三屆連續得到唐人街聞人馮定泉先生捐助兩百元,社團領袖陳啟莊先生捐助一百元。為了照顧參賽者沒時間午餐,我再自掏腰包買了十多份午餐盒給需要者,有球友自覺捐助多箱礦泉水。
三,好事多助。除了上述的黑人幫我編排兩屆賽程,其他賽事都得到多位球員出力幫助,主要是許國傑、張俊傑和陳振強:收拾場地,搬球桌、擺椅子,招待觀眾等。
越來越大規模的桌球比賽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內子也認為萬一發生意外,例如比賽時有人跌倒受傷、或因心臟病、高血壓病發、爭吵等等不能控制,擔當不起,保險費又很貴,還是「適可而止」吧!後來,許多球友仍然盼望我繼續辦下去。「鄧氏保險公司」負責人鄧昭華多次表示如果繼續辦比賽,願以其公司的名義捐款贊助。劉炳貞先生為我寫了「發生意外自負」的英文告示。
很遺憾,我的生意也太忙,人手不夠,實在無暇他顧。
歷任多屆「費城老人相濟會」會長和「中華公所」負責人之一的林興先生一直對當年的桌球比賽津津樂道。他提醒我,他曾得到C組第三名。
我從此結識了許多球友。事隔二十多年,多位黑人球友仍記得我,時不時到我們「長壽堂藥材店」找我,我送給他們喜歡的中國綠茶。最常來的是波多黎各裔Le  Nut,每逢節日,他會來電問候、祝賀。一位白人球友前來告訴我,他去上海旅行,特地到一家乒乓球俱樂部打球。人們驚呼:「這美國人打得很厲害哇!」今年七月二十三日,我正忙於配藥,名叫Herb 的高大黑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高興得大叫:「Mr. Herb!I miss you !I remember you !your name is like my store.」(Herb先生!我很想你!我記得你!你的名字就像我的店名一樣!)他笑得很開心:「“Mr. Lim! I come to  see you!」(“林先生!我來看你!”) 我們熱烈握手,互相問候。他問「你還在打乒乓球嗎?」我說:「很遺憾,我太忙了,不經常打球了。」他和原幫球友在七英哩外的Upper Darby俱樂部打球。他太興奮了,打電話告訴另一位球友:「我正在Mr. Lim 的藥材店。你有時間就來拜訪他吧!」我送他一大盒綠茶,一瓶靈芝醬油。可惜生意太忙,沒時間多交談。告辭前,他說:「很遺憾,沒時間和你合照一張相。」「下次吧!不好意思,我太忙了。」「再見!」「再見!」
(2005年8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