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25日 星期一

難捨此生未了緣(姚洪亮)

停筆歇墨了好一段時間,以爲就此封筆收山,淡然退出,以爲從此以後不再有片言只語在我的指尖筆下揮動,然而這些日子沒有文字相伴,只能把悲傷留給自己,彷彿陷入失魂落魄的失戀之中。文字是一個溫柔的陷阱,跌入其中,明知會越陷越深,卻又不願意跳出,白居易說:“自從苦學空門法,銷盡平生種種心。惟有詩魔降未得,每逢風月又閑吟”。我屈服了,完全“敗”倒在文字的石榴裙下,我深知我此生和文字有著難捨之緣,有著不了之情,怎麼逃避也逃避不了。
 
在現實的社會裏,人們往往能逃避很多東西,但能逃避自己內心的空虛與無助嗎?我可以做到不讓人知道也不讓人看清我眞實的一面,但卻不能孤獨冷漠地一輩子活著,單靠自己,只會被孤獨吞噬,幸而我還有文字,文字會溫暖我孤冷的心靈,一生一世。很多時候,我用我手寫我心,寫我所喜愛的文字,多是爲了感動和解脫自己,即便那些苦心經營的文字不能得到有些人的理解,即便我害怕受到傷害,把她獨佔收藏,一旦不經意公開了,還是有人用一種褻瀆的眼光來對待別人的心情,用一種冷嘲熱諷的言語來刺激別人的失落,他們不知褻瀆他人的心靈,其實也在褻瀆自己。對這些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滋事面孔,我如能安然若泰,如能在那些嬉笑怒罵自以爲清高的虛僞人群裏做到游刃有餘,“幾度雨來成惡熱,一番風過有新涼” ,我的內心就不會隨流言蜚語而悲傷,我的文字會在靜默中復活而使我更加成熟。但靜心想想,也許是自己的修養不夠,是自己的內涵不好,未能活在眞心誠意的感恩生活之中,不知道在我身邊或是在遙遠的地方,有許多此中有眞意,欲說已忘言的知音朋友在支持我,關懷我。

文字對我來說是對生活的一種渺茫的追尋,是近乎一種悲愴深沉的雕塑,又是一個不甘壓抑的生命,是一種將自我底色化為最爲眞實和徹底的袒露,是觸及心弦掠過平淡嘈雜世俗的纏繞,更貼切地說,文字是一種淨化心靈雜質的漂白劑,漂白了我許多痛苦困惑和迷茫無奈,也是我這“孺牛俯首沉疴”時的興奮劑,她喚醒了我蜷伏於春漫冬遲的殘軀,雖然我“影瘦嘶沉,躑躅蹄聲墜。”的腳步有點跟不上,可我不想放棄對文字的眷戀與追隨。
 
我敲打鍵盤的手指輕叩著文字的心房,移動滑鼠的手就像撥弄著她誘人的秀髪,熒光屛上看到的是她飛舞跳躍的身影,是我眼神驚鴻一瞥似地掠過她耳畔吹起一絲淡淡的幽香,是闖進我二人世界的第三者,無怪妻子經常似嗔還怨,相敬如賓變成相“近”如“冰”,使我在兩者之間疲憊不堪。如今我才知道倉頡在造字時的苦心,把“人”字造得簡單,但卻要頂天立地、左右逢源地苦苦支撐。
 
執筆爲貪清夜坐,思潮多在月明時。文字是有生命的,或歡躍敞亮,或陰澀苦悶,靠近她溫暖我,心就有了歸宿,遠離她便孤獨寂寞,我的靈魂就做了追隨者,在獨有的部落飛舞。終老的那天,也許我會靜思自己的一生,原來一切都虛無縹緲,留下的只是暫停的印跡,我又何必執著呢?爲何不輕言訴與他人知,暗寫一懷清夢送花枝地畱下一點雪泥鴻爪?我要繼續撰寫我的《私情話意》和《詩心雜戀》,不管是公開或不公開的,不管是閑情偶寄的吟哦或是扭曲徧執的呐喊,不管是寂寞蒼涼的愁情或是瀲灧斑斕的歡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爲自己爲知音送上一份感受與分享,感受生命樂章的跌宕起伏,分享那漸行漸遠、漸逝漸香的飄淡。
 
當時策馬逐春姸,卻爲狂情誤少年。
試向今宵尋舊夢,半隨筆墨半隨煙。
(2006.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