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9日 星期二

第303篇:《熱話》

凌晨兩點半提前下班,外面氣溫依然28度。這幾天酷熱難熬,攝氏35度加上濕度可達46度,誰會相信寒冷的雪國有赤道般的炎熱天氣?而在工廠高爐邊幹活,就更可怕了,每一分鐘都汗流浹背;今天黃昏時仍然徘徊在50度上下,若是正午,肯定不會低於60度。據悉,沙漠戰爭的酷熱,也不過是四十幾度而已。工頭還幽默地說這裏有免費的桑拿浴,可以快速減肥。

回到家幸好有冷氣可消暑退熱。洗個冷水澡,喝杯冰凍濃茶提神,進書房開工。熱天寫熱門話題,必須再來幾瓶冰凍啤酒才夠應景也。連續兩天,一大清早守著電視,情緒隨著世界盃鹿死誰手而被炒得火熱。土耳其奪得季軍銅牌後,和南韓球員搭肩拉手,氣氛和諧融洽,場面感人;全球15億人觀看大決賽,巴西以2:0戰勝德國第五次奪魁,國腳朗拿度成了足壇寵兒。大街小巷都被巴西國旗染得又黃又綠的。我家住意大利區,落敗的滋味令鄰居將紅白綠旗收起。30天64場賽事,令多少球迷嚴重睡眠不足,抱怨丈夫冷落嬌妻的花邊新聞也點綴「世界盃快訊」。

最火熱的新聞,首推7月1日加拿大國慶那天,兩宗慘案。一宗是俄羅斯飛機在德國與貨機相撞,一宗是美機誤炸阿富汗平民。52名俄國兒童,準備赴西班牙巴塞隆納參加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主辦的渡假活動,原定6月30日起程,因去錯機場延誤了航班。失望的孩子們紛紛打電話給家長,這些家長都是高級官員、大公司老闆,甚至大學校長,他們倒很有辦法,租了一架包機,翌日出發,竟把孩子送上不歸路。當晚11:40分,這架圖波列夫154型包機,就在德國和瑞士交界的博登湖北岸一萬兩千公尺高空,與德國757貨機對撞;52名孩子,5名空姐,12名機組人員,加上貨機上兩名駕駛員共71條人命全部罹難,方圓30公里散佈飛機殘骸和死屍碎塊,慘不忍睹。

與孩子們高高興興去旅行一樣,阿富汗南部一個小村落,村民們正在為一對新人快快樂樂舉行婚禮,誰知慘遭美軍AC-130運輸機「誤擊」,持續兩個小時的轟炸,最少有四十人死亡,一百餘人受傷,大部分是婦女和兒童。一位在醫院獲救的六歲小女孩,身穿禮服,家中其他人都被炸死,她無端端成了孤女。去年年底「誤炸」參加新政府就職慶典的平民車隊,兩個月前「誤炸」加拿大士兵,如今對四個平民村莊足足「誤炸」兩小時,這熱辣辣的新聞,誰該出面負責?誰是劊子手?誰才是最大的恐怖份子?密集轟炸兩個鐘頭,對參加婚禮村民展開行刑式殺戮,試問公理何在?人命關天,屠殺阿富汗老百姓的罪魁禍首豈能逍遙法外?國際社會難道無法制裁美國?

寫到這裏,已經熱淚盈眶,熱血沸騰,熱度上升,打開冰箱再來一瓶降溫驅熱,讓發熱的頭腦冷卻。忘掉慘案吧!忘掉南北韓黃海交火,忘掉印巴緊張對峙,卻忘不掉大陸洪水作虐,忘不掉流離失所的災民。我在炎炎夏夜獨飲,災民在水深火熱中哭泣,這鮮明的對照教我臉紅耳熱。

壁上掛鐘已快六點。看到鐘,就想起了書法家啟功大師詩句「飯後鐘聲壁上紗」,就想起王播的碧紗籠詩,就想起上週末Richelieu畫廊的「輔仁畫展」,腦海中又浮現了畫壇女傑劉蘭亭的《燦爛》、《大雁歸來》、《氣壯山河》和《金秋太行》,很熱,很夠火候,很搶眼。八十歲的著名文物鑑定專家史樹青老先生的魏碑、漢磚拓稿,十分珍貴。還有齊良遲的「碩果」,有白石老人之遺風;閻慶的漆畫,徐定的仕女,祖莪的鷹,張慶芳的貓,惠然的杜牧詩,以及定居滿地可的宗教畫家、八四高齡的劉彥斌老師廿年前大作《朝暉溪鹿》,都是值得再去細覽的精品。

畫壇上女傑輩出,而詩壇呢?除了冰玉、晨青之外,詩友幾乎都是清一色男子漢,今晚回到家喜接白鷗的《十六字令》,慶幸詩會終於又多了巾幗加盟。詩詞作品,字越少越難寫,短短十六個字,比五絕、七絕更難寫,白鷗用清新簡練的字,將畫面展現出來:有酒,有柳,有船帆,有鷗,用「惆、瘦、羞、孤」等形容詞將感情融入畫中,又把「銷、憑、問、起、候」等動詞穿插其間,有感歎,有發問,有答案。猶憶「詩壇第12期」曾刊出拙作《望海潮‧詠白鷗》,時隔兩年餘,終於盼到了白鷗加入「鷗鷺之盟」,捧讀佳作,一詠三嘆,讀之頗有共鳴恨晚之感慨也!

提起清一色男子漢,就不能不說七一國慶夜紅寶石酒樓雅集盛會,眾詩友歡聚,祝譚銳祥壇主七五壽辰,談詩論韻,不亦樂乎!人生難得幾回聚?多年詩誼,宜當珍惜。散席後餘興未盡,數人魚貫到磨瓚坊夜訪懷石君,高歌話舊,熱情洋溢,竟不知時間之流駛,至凌晨兩點才告辭。

熱火朝天的夏季,只那麼短暫幾個月,所以老外不會抱怨「酷熱」,他們會盡情享受上天的賜予,因為一到了九、十月,楓樹開始變紅,秋風掃落葉,冬雪又接踵而至了。人生何嘗不是這樣?珍惜今天的一切,趁心還熱,筆還健,記憶還好的時候,寫點東西留給後人吧!還等什麼?
(2002.07.05《華僑新報》第593期)